相见欢李煜原文及解析《相见欢》【南唐】李煜
无言独上西楼,月如钩。寂寞梧桐深院,锁清秋。剪不断,理还乱,是离愁。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。
李煜(937~978),字重光,南唐最末一个皇帝,史称李后主。975年,北宋兵临城下,李煜肉袒出降,封“违命侯”,幽居汴京。“此中日夕,只以泪水洗面”。昔日生杀予夺,“一旦归为臣虏”,即成为任人宰割的阶下之囚,其悲痛愁苦悔恨是难以想象的。他领受了人生的悲哀,又直率而真切地把自己的感受倾泻在词中,其笔天然流丽,似不曾用力,但凭随手抒写,情调意境却感人至深。这使他的词“深衷浅貌,短语长情”,就其思想内容和艺术技巧来看,都大大超越了前人。
李煜《相见欢》解析
词名《相见欢》,咏的却是离别愁,所表现的则是他离乡去国、幽囚生活的愁苦滋味。
起句“无言独上西楼”,“独上”并且还是“无言”!“独上”,自然是无人共语;“无言”者,并非无语可诉,而是无人与说,也不愿与人说,况且说又何用?由词人“无言”“独上”的凝重神情和滞重步履,已可见其孤独、哀愁之甚,更何况所登为偏隅之“西楼”!六字之中,已摄尽凄惋之神。
夜已深沉,顾影徘徊。一弯残月映照着他孑然一身,也象征着缺憾的人生。向深院望去,冷月的清光照着梧桐的疏影,寂寞庭院,重门深锁,多么清冷啊!“寂寞梧桐深院,锁清秋”,这里,“寂寞”的,究竟是“梧桐”还是人;被“锁”的,到底是“清秋”还是人,已无须、也无法分辨——情与景已妙合无痕了。
“剪不断,理还乱,是离愁”三句,以麻丝喻离愁,将抽象的情感具象化,历来为人们所称道。六朝民歌中常用“丝”谐音思念的“思”,此词也是用丝缕譬之愁思。“剪不断,理还乱”,仿佛觉得离愁就像一团乱丝,不断地、紧紧地盘绕纠缠着人而无法摆脱,比之单纯从谐音取义,无论在形象还是内涵,都更进了一层。但更见作者独诣的还是结句:“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”。此句运用通感的手法,以味觉写感觉,表现的是愁之味,但却根植于心之感,无法驱散,历久弥鲜,令人自然地结合自身的体验而产生同感。然而,这种滋味,凡人未曾尝,只有自家领略。后主强调“别是”,就是说它极不同于一般,其为酸咸,抑或苦辣?其为烦恼,抑或悔恨?似都有那么一点,可又似乎都不是;感触至深,只可意会,无法言传,只好说“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”了,亲身所尝,尚且说不出,则他人岂可道哉?后主这种无言之哀,更胜于痛哭流涕。
我国古典诗词,大多前半写景、叙事,后半抒情、议论,前者为后者作了铺垫和熏染。本词也如此,上阕主体人物登场后,即随其视角变换来写景,为下阕抒情打下浓重的底色。“月如钩,寂寞梧桐深院,锁清秋”,以“月”“梧桐”“深院”来写所处的凄凉环境。他登上西楼,举头见新月如钩,勾起一串旧恨新愁;低头看满院清秋、桐阴深锁。置身在这样寂寞的深院中,凄寒孤寂,竟何以堪!凄凉的景物中,他选取了梧桐来蕴含自己的深深愁、绵绵恨。
梧桐,一如梅花柳条、杜鹃鹧鸪,从来就是历代文人雅士吟咏的物象。古代诗歌中,不少物象的象征义是约定俗成的,如梅花是高洁的象征,杜鹃是悲哀的象征,而梧桐则大多是凄凉悲伤的象征,以梧桐描写的大多是愁情,而且大多与黄昏、清秋、淡月、疏雨联系在一起。如苏轼的“缺月挂疏桐,漏断人初静”、孟浩然的“微云淡河汉,疏雨滴梧桐”、晏殊的“高楼目尽欲黄昏,梧桐叶上萧萧雨”、李清照的“梧桐更兼细雨,到黄昏,点点滴滴”、温庭筠的“梧桐树,三更雨,不道离情正苦”、张炎的“只有一枝梧叶,不知多少秋声”等等,表现的都是愁闷的境界。
后主写景,实际就是写他的纯情感受。因情移景,亦因景生情,情和景融于一处,极其自然。语言朴素得几如日常口语,“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”,犹如脱口说出一般,没有一丝刻意追求的痕迹。他所凭借的,不是粉饰,不以扭捏为态,不以雕琢为工;所凭的只是强烈而率真直露的性情。这自是出于李煜卓越的艺术才能,然而更是由于他真切的感情。清人袁枚说的好:“诗者,由情生者也,有必不可解之情,而后有必不可朽之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