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见子午镇被水泡起来,水在大街上汹涌流过。很多房屋倒塌了,还有很多正在摇摆着倒塌。街里到处是大笸箩,这是临时救命的小船,妇女小孩们坐在上面,抱着抢出的粮食和衣物。--孙犁:《风云初记》
这时震人心魄的,倒不是暴雨声,而是山洪滚动的沉重的隆隆声和河水暴涨的怕人的哇哇声。这两种声音搅成一片,像要立刻把这座小村庄吞噬下去。迎着闪电四外一看,这座离河不远的村庄,已经完全泡在白茫茫的大水里。站在当街,就像站在滔滔的大河里一样。暴涨的河水和下来的山洪正会合起来向村庄逼进。--魏巍:《东方》
一道吃人的黄流,带着不可抵抗的威力,忽地从不知是什么地方冲出来。水在吼着,一切都在惨烈地号叫,绿铅似的大水,混合着泥屑,砂粒,向人类直灌。茅屋冲去了,三个月的小驴驹冲去了,大贞的针线包也不见了。一切的东西,都变了次序,变了颜色。水,水在这儿统治了两个月,一点没有打回头的意思。--端木蕻良:《科尔沁旗草原》
雨,不断浙浙沥沥地下着,到了深夜,原来静静的碧蓝色的猛戛江,突然暴涨,夹着黄色的泥沙,卷拔着两岸的木柴和小树,奔腾呼啸,浩浩荡荡,向东西两岸浸淹。在没有堤埂的地方,江水携带着细沙,无情地把白天刚栽下的秧田,压成一片荒沙,江水还不断怒吼着,冲击着哈弄村低矮的堤堰,拚命要在上面撕开一个裂口,任它自由泛滥……--杨苏:《亲如兄弟》
“坏啦!坏啦!水下来啦!大家快起来哟!”……月牙儿在天边照着,水声越来越近。望得见白花花水头一路卷过来,赶得狐狸兔子乱跑乱叫。村里人声嘈杂,很多人着急的跑到房上看。只见水来得那么猛,好庄稼——好庄稼,立时都给淹了!眼看着水就要进村,村边打埝子也来不及了啊!人们喊着叫着,慌忙把屋里的粮食往房上倒,有的抱着东西往船上跑。可是水已经进村了!村里人乱哄哄的,大哭小喊有个老婆儿尖声的嚎叫:“哎哟!我的老天爷啊!可不得活了啦!”--袁静、孔厥:《新儿女英雄传》
飞速的伸着怕人的长脚的水,在夜晚看不清颜色,成了不见底的黑色的巨流,吼着雷样的叫喊,凶猛的冲击了来。失去了理智,发狂的人群,更吼着要把这宇宙也震碎的绝叫,在几十里,四面八方的火光中,也成潮的涌到这铜锣捶得最紧最急的堤边来。无数的火把照耀着,数不清,看不清的人头在这里攒动,慌急的跑去又跑来……黄色的水流,像山涧里的瀑布似的,从洞口上激冲下来。土块不住的倾上去,几十个锄头便随着土块去捶打,水有时一停住,人心里刚才出一口气,可是,在不远的地方,又发现了另一个小孔,水便又哗哗拉拉的流出来,转一下眼,孔又在放大,于是土又朝那里倾上去,锄的声音也随着水流,随着土块转了地方。--丁玲:《水》
到了黄昏时候,天空忽然出现了奇异的景象。天忽然黄了!它不像晚霞夕照,也不像落日余晖,却像是一层几十丈高的黄尘和水雾迷漫在天空。接着狂风呼叫起来,这风也怪,它是从地面溜过来的,不见树梢有大的摆动,却把地里的麦子,路旁的野草吹得像捺住头一样直不起腰来。这时,大家在街上站着,忽然感到两条腿上直发凉!紧接着一阵呜——呜——呜的嚎叫声隐隐地传了过来。
大家匆忙跑到村头去看,只见东北边天空,黄雾茫茫,乱云飞滚,呜——呜——呜的凄厉响声,把脚底下的地都震得直晃动。它像是几千只老虎在咆哮,几万只野狼在嚎叫,又像是一个大战场上两军在呐喊厮杀。……
……只见从东北方向,齐陡陡,一丈多高的黄河水头,象墙一样压了过来。
李麦还当是云彩,天亮眼尖,他看到几个大麦垛漂在半空,就忙大声喊:“水!黄河水下来了!”
小马庄在赤杨岗东边,离赤杨岗只有五六里地。人们看到那浑浊的黄河水,像几万头凶猛野兽一样冲了过来。只一转眼功夫,一个三十来户人家的小马庄,只剩下几棵杨树梢,其他什么也看不见了。--李准:《黄河东流去》